3.28.2006

村上奇譚


東京奇譚集

作者:村上春樹
譯者:賴明珠
出版:時報







村上春樹的小說沒有很強的本土性,例如人物。雖然偶然會有一些日本名字 (主要出現在長篇),但大部分角色甚至沒有正常的名字,有的或許只可稱為一個代號,如我、老鼠、羊男、卡夫卡等等。

就算故事所牽涉的地方,也多是跨國界的,令小說充滿異國風情和異域氣色。印象較深的,如《發條鳥年代記》的加納馬爾他,取名自「水很難喝的馬爾他島」;還有大戰時滿州國會將人活生生剝皮的蒙古兵 (想起都無管直豎!)。

《東京奇譚集》書名相當的日本化 (「村上的網絡森林」裏譯者賴明珠寫了一篇「村上第一次把日本放進書名中」),不過,裏面的故事還是保留著他過往小說的氣味,非常村上的風格。

〈偶然的旅人〉中,村上在前半部親自「露面」,描述當年在美國麻省經歷的一件「不可思議的事情」。〈哈那雷灣〉的事件主要發生在夏威夷。然而,村上仍能確確實實地讓你知道,每個角色都是有著日本名字生活在東京的平凡人物,所以更能突顯出事情的「不可思議」。

最喜歡的是〈哈那雷灣〉,和故事中那個惹人好感的堅強女人Sachi,他的兒子十九歲時被鯊魚攻擊而死掉。故事本來令人傷感,但裏面的一些對話卻會逗人笑 (我一面笑一面衷心的讚嘆:村上真的好厲害啊!──這樣傻頭傻腦百分百書迷非常滿足地讀著讀著……)

還是不禁想起和阿樹都共有的問題:我們喜歡的,究竟是村上的作品本身,還是賴明珠譯筆下的村上呢?

在我還未精通日文之前,這個問題永遠不能解答。或者日本通何金有天可以幫我找到答案。

3.21.2006

對角人物


對角藝術

文:董啟章
圖:利志達
出版:高談文化







才讀了一半《開工天物‧栩栩如生》,在書局買了《對角藝術》,就忍不住看了。
這次不錯,終於一口氣把書讀完,沒那慣常的內疚和挫敗感。連病的時候也能讀幾段,這是字粒大一點的好處,不用皺著眉看,看得頭會不自覺的痛。

真誠,是閱讀過程中最大的感覺。董啟章的書,由他初出道起買了好幾本,喜歡的倒是不多,有一兩本更是讀了起頭就讀不下去。就像他在本書中也有提及的《V城繁勝錄》,如他所說,「這本書很少人知道,就算看過的,似乎也不太欣賞。」自嘲一番之後,他還再搞笑地賣花讚花香一下。「就算不看內容,單單看它的設計、排版和裡面的插圖,也確實是十分可人。」而我當時就是這種單看表面就被欺哄買下的膚淺讀者。

一個個性傾向低調內歛的人,能用文字描繪出相對來說比較率直坦白的內心世界。〈波赫士和我〉似乎正好形容作者的「自我」和「另一個我」之間的微妙關係。董在書中經常提及初畢業時「年輕和自負的我」和踏入中年抱著兒子乘火車的一個我。很巧合,我初踏入社會工作時曾到藝術中心上過他的小說寫作課程,見過那個年輕的他;有次到上水做訪問坐在火車上看書時,也遇到過抱著孩子和身旁一位逗孩子玩的嬸嬸交談的中年的他。

作家本來並不如讀者想像般神秘,而他在書中描寫自己的生活也與常人無異,不同的或許是一種真實與虛幻之間,永遠無法確實界分。

在〈斷了氣〉中他提到去髮型屋那普通不過的經歷,但我卻很有共鳴。特別是當髮型師怕悶壞了客人而閒扯兩句時,當被問及職業的問題,他答:「我是寫東西的。」這樣的答覆很難被一般人完全了解。正如每當我被髮型師問到:「你今天放假嗎?」一個普通不過的問題,我都會猶豫一會,說:「我在家工作。」這樣的答案偶然會惹來進一步的追問,而我也只會支支吾吾了事,但至少不致於違背盡量保持誠實的自己。

也是由疑幻疑真的栩栩所貫穿的《開工天物》,同樣有這份隨和而貼近生活的特質,或許是平凡生活的歷練,讓這位踏入中年的寫作人透視生命本質的力量更具深度,更加踏實。

《對》書更重要的部分是利志達的插圖。我是特別捧他的場而毫不猶豫地付錢買下。看他的畫我就禁不住浮起多年前與他接觸的片段。那時候真的是一兩天便見他一次──當時電郵還未流行,他在我工作的報章有個每天的圖文專欄框框,最記得炎炎夏日他總會大汗疊細汗的拿著畫稿到報館大堂交給我,然後一邊抹汗一邊用低沉卻響亮的聲音與我胡扯幾句。後來我離職了,他竟然請我到茶樓吃點心送別。無聊胡扯之間,我感到他為人的真誠。

之後我到另一間出版社工作,也偶有機會和他合作。他忽然問我:「怎樣將畫稿用電郵傳出去呢?」我用比他多不了多少的電腦知識又支吾了一番,然後他又問:「什麼容量?」我努力又嘗試解釋一番,直至,他沒有再問下去……當時,我究竟答了些什麼呢?